衡量一個社會經濟狀況的指標很多。遺憾的是,在英國,寵物在家庭中的 地位也成了準確的令人心痛的晴雨錶。當街頭的電線杆拴上了無人認領的 狗;裝著貓崽、兔崽的紙箱一個接一個的出現在動物救助組織門口的臺階 上時,“信貸緊縮”(credit crunch)咬到的就不僅是家庭主婦的手,而 是世界上最無辜的受害者。
“叮。。。”電話鈴聲驟然響起,我的心像斷線的鉛墜子,重重的砸落到肚裡。 跟大夫約好的,每天由我們早晚往醫院打兩次電話瞭解情況。只有出現緊急情況 時大夫才會打電話給我們。
“Holly的血球數已經低到了危險的程度,最壞的可能性是病毒已經侵害了骨髓的 造血功能”,主治大夫珍妮的話把已經墜落的心又狠狠地掐了一把。
Holly 是我家的小花狗,才7個月大,已經是第二次住院了。這一次,是被致命的 Parvo病毒擊倒的。Holly 一出生就打了預防針,預防的病毒之一就是Parvo。大夫說, 接種了疫苗仍然沒有防住Parvo,幾率就跟中了六合彩差不多,全英格蘭已知的病例 只有4起,兩隻死亡,兩隻活了下來。
一針200鎊,是補血還是出血?
“我們現在唯一還能做的,是給Holly 輸血漿(plasma),補充血素。它非常貴,一針要200英鎊。而且,保險公司可能會認為這不是必要的救治手段,拒絕付保。所以要徵求你們的意見。”
Holly 滴水不進,靠打點滴維持生命已經一周了。死狗當作活狗醫,先打上再說!
一連打了四針。每一次,大夫都要先問一聲打不打,而每一次,我們回答的時間都 在延長,堅定程度都在減弱。
BBC四台的回天神力?
打到第四針,血球指標依然沒有起色,大夫決定不再打了:“我們能做的都做了, 現在全看Holly自己了。”我們把Holly 喜歡的玩具和一台半導體收音機帶到醫院。 Parvo 病毒高度傳染,不允許我們與Holly 見面,只能把收音機鎖定在平時家裡天天 聽的BBC四台,如果那一時刻真的到了,至少讓她聽到一點熟悉的聲音。
命不該絕,Holly 居然從死亡線上爬了回來。而且,病來如山倒,病去如流星,恢復 得神速,兩個星期,皮包骨頭的身子又圓了起來。
為避免傳染,玩具和收音機被醫院銷毀,唯一帶回家的,是藥費帳單,4,000英鎊。 這還不包括800鎊的血漿錢。疫苗公司出於善意,主動承擔了那筆費用。
信貸緊縮最無辜的受害者
費如此筆墨講述Holly 的故事,是要問這樣一個問題:如果我沒有給狗買醫療保險, 如果200鎊一針的注射一直要打下去,而且要我自己支付,如果要在狗的健康與人的 健康之間作選擇、在買狗食與買牛奶麵包之間作選擇,我該怎麼辦?
遺憾的是,這一連串的“如果”對許多養寵物的英國家庭來說,已經不是假設, 而是殘酷的現實。信貸緊縮,迫使人們勒緊褲帶。在想盡辦法減少支出的時候, 寵物在一些家庭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,甚至被掃地出門。
英國最大的動物保護慈善組織,英國皇家動物保護協會(RSPCA)最新的報告說,2007年,遭主人遺棄的寵物比前一年猛增了23% ,他們被迫救助收留了七千多隻寵物,主要是貓狗。而進入2008年,隨著信貸緊縮越來越凶,被遺棄的寵物數量也越來越多,頭四個月就營救了近三千隻寵物。
這並不是皇家動物協會一家的經歷,英國上下,從最南端的康沃爾到最北端的蘇格蘭, 動物收容中心的承受能力都已經或接近飽和。英國家貓保護同盟(Cats Protection League) 的29家收容中心收留的棄貓猛增了77%。而蘇格蘭防止虐待動物協會(Scottish Society for the Prevention of Cruelty to Animals)告急說,他們收留的狗竟然猛增了90%。
寵物難舍,但總比扔孩子容易
綜合各家動物收留所的報告,導致寵物“失寵”的主要因素,一是醫藥費。為了省錢, 不捨得買保險,寵物一旦生病,為了避免滾雪球一樣的帳單,只好遺棄寵物。 給貓狗做絕育手術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。不願花錢,結果是被遺棄的貓崽狗崽比例特別高。
二是為了增加收入,許多人不得不出門找工作,半職變全職,或為了更好的報酬而到外地 工作,再也沒有了一天三趟溜狗的奢侈。無暇自己照料寵物,也無錢雇人照料,只好推出門外;
三是信貸緊縮導致越來越多的人失去了房產,自己被掃地出門,帶著貓狗,很難租到房子, 只好割捨。總之,在柴米油鹽、衣食住行費用全面攀升的壓力下,養寵物對一些家庭來說一經成了負擔不起的奢侈。
當然,並不是說英國人如此沒心沒肺,手頭一緊就趕狗攆貓,這也是我講Holly的故事要做的鋪墊。實際上,像貓狗這樣的寵物,在大多數英國人的家庭,已經不是動物,而是家庭的一員、生活乃至生命的一部分。放棄寵物,對多數人來說是撕心裂肺的痛苦。正如利物浦動物營救中心的馬吉•阿爾伯特(Marge Albert) 所說:“這是絕境下的絕望選擇。放棄寵物會很讓人很傷心,但總比選擇放棄孩子要容易些。”
傳統的“扔寵物季節”又到了
如果文章就此打住,未免有點誤導嫌疑,好像英國人拋棄寵物都是迫不得已。 實際上,夏季的七八月份,是傳統上的寵物遭遺棄的高峰期。因為在耶誕節前後 作為禮物的毛茸茸的狗崽貓崽已經長大,能吃能拉,而當初的那股新鮮勁兒早磨 沒了。要出門度假了,忽然發現還要為貓狗做特別安排,終於成了壓垮主人的 最後一根稻草。
我在Holly第一次生病時寫下的文章中曾提到,每到耶誕節前後,英國的電視上 都能看到動物保護組織的公益廣告,提醒人們,抱回家的小狗小貓不是耶誕節 的禮物,而是終生的伴侶,一輩子的承諾。
業內人士估計,經濟不景氣的壓力,會使今年的拋棄寵物高峰期更為凸現。或許,動物保護組織是該利用信貸緊縮再做廣告的時候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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